文/王水
严格来说,在线音乐市场正步入系统化竞争阶段,涵盖版权、产品、技术、社区氛围、品牌调性、组织、周边服务等多个领域,而从本质上而言,这种多层次、全方位竞争的态势离不开用户需求的牵引。
在线音乐市场到底有多大?QuestMobile今年2月发布的数据显示,这是一个月活跃用户规模超过7亿的巨大市场。除了庞大的用户总量外,月度人均使用时长等其他数据指标也都表现强劲,比如在线音乐和网络K歌类应用的使用时长就分别达到了222.3分钟和327.3分钟。
自去年9月开始,我在TME(腾讯音乐娱乐集团)的协助下持续观察着中国在线音乐市场生态的有趣变化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与形形色色的生态参与者交流——既包括TME集团副总裁侯德洋、全民K歌总经理计鸣钟这样的高层,也涵盖头部KOL、家族族长、公会负责人、教唱导师和深度用户等其他角色。在一轮深访后,我获得了更完整和立体的在线音乐市场图景。
在传统认知中,与社交、电商等明星赛道相比,在线音乐市场的想象空间似乎并不大。但平静的表象下却暗流涌动,大量变化正在悄然发生。事实上,在线音乐市场的发展前景不仅可以用“‘声’机勃勃”四个字来定义;更值得注意的是,一个足够独特的内容生态也正在快速形成。
基础功能:听、看、唱
音乐的基础功能无非“听、看、唱”三点,这一特性也决定了相关产品的研发方向基本围绕着这三个基础场景。
在互联网出现之前,磁带、唱片、随身听、留声机等工具满足了人们对“听”的需求,VCD、DVD和MTV音乐频道等载体对应的是“看”的需求,而遍布大街小巷的卡拉OK则解决了人们“唱”的需求。在互联网流行之后,以上形态也都有了各自的线上化成果。
在“听”的部分,出现了大量移动音乐类App,包括PC时代的酷狗和酷我音乐,以及移动时代的QQ音乐和网易云音乐。值得注意的是,即便提供了相同的基础性功能,不同平台在发展路径的选择上却各有不同,比如,QQ音乐依托母集团TME的资源优势,更着眼于音乐版权获取与开发,而网易云音乐则延续了一贯的中产审美,致力于UGC内容生态和社区氛围的打造。
在“看”的部分,除了移动音乐类App中普遍内置音乐MV之外,大量演唱会也通过live show的形式在线上同步播出。例如TME集团就将TME live打造成了一个强势的IP,其从2020年3月开始就推出了数十场线上音乐会,阵容涵盖徐佳莹、陈奕迅、五月天、花泽香菜等各类歌手或乐团。
这类线上音乐会的形式广受欢迎的原因有两点:一方面,新冠疫情的突然爆发,中断了原本正常的线下音乐会,但人们对音乐的需求在社交隔离的背景下不减反增,所以这一替代方案也成为应时之需;另一方面,线上音乐会相较线下还有更为广阔的创意空间,比如陈奕迅的liveshow就被切分成两个部分,分别在早上6点的日出和傍晚5点的日落时刻播出,而该创意显然无法在线下音乐会中实现。值得注意的是,线上音乐会这一创新形式的商业价值正日益显视,并开始获得广告主的追捧,雪碧和扬声器品牌Bose等企业均与不同场次的线上音乐会进行了深度合作。
在“唱”的部分,先后诞生了多个在线K歌类App,早期应用有全民K歌和唱吧,新近出现的应用则包括音街和唱鸭等。与“听”“看”类似,“唱”类应用在发展初期也重点聚焦在版权、音质等基础环节,但在随后的发展过程中开始逐步结合互联网的特点,开发出大量全新玩法,例如唱鸭的核心玩法是“傻瓜式”地自弹自唱;而TME也开始在旗下全民K歌中集成对唱、歌房、直播等其他多样化功能,借以提升用户的使用黏性,增加其使用时长。
拓展场景:教唱、创作、社交
“听、看、唱”是绝大多数在线音乐用户都会使用的功能,这也构成了眼下中国在线音乐市场生态的底色。然而,用户的需求是多元化的,这三大基础功能并不能覆盖所有需求,其中出现的市场空白则为催生新玩法、新功能和新场景提供了可观的拓展空间。
其中,部分空间在“听、看、唱”的基础上衍生而来,例如教唱和创作;其他一些空间则更像是与其他需求结合后形成的全新杂糅体,例如音乐社交等。
社会学中有一个专有名词:向往型的参考群体(aspirational groups)。它指的是与消费者没有任何联系,但对消费者有较大吸引力的群体,消费者的行为和思想会受到这类群体的影响并有意识地模仿该群体。某种程度上,人们对音乐的消费除了娱乐功能之外,也多少呈现出类似的倾向,譬如“偶像-粉丝”间的崇拜关系就是例证。
因此,人们在消费音乐的过程中也会产生让自己唱得更好的需求,规模不容小觑的教唱市场由此形成。一位曾在YY、全民K歌、唱吧等多个平台教唱的导师就向我提到,其在全民K歌上的教唱直播,曾创下过四五十万人同时在线的记录,足以反映出这类需求的强劲。
在教唱以外,部分在线音乐用户也希望参与到创作过程中,阿里巴巴推出的唱鸭便锚定这一市场。该App针对不同歌曲内置了相应的乐器和弦,用户只需根据提示按键便能体验自弹自唱的感觉;除此之外,针对年轻人喜欢的说唱音乐,应用中还内置了不同的beats(即没有人声的伴奏),用户也可以根据beats自行创作说唱歌词。
通过设定全新的玩法,唱鸭不仅可以向用户提供截然不同的K歌体验,同时也规避了可能的版权限制。推出仅仅一年,其用户规模就突破了千万,其中95后的占比则达到了90%,成为增速最快的在线K歌类App。势如破竹的唱鸭显示出在线音乐生态并非一潭死水,只要平台能够敏锐地抓住用户的多元化需求就可能异军突起。
另外,社交化也正在成为头部音乐类App的发力方向。音乐既可以是孤独的,也可以是治愈孤独的;人们对音乐的消费除了自娱自乐,也带有展示、倾诉、倾听等社交化的意涵。所以,在线音乐类App中的社交元素在持续增加。
相较于KTV等线下场景的熟人社交,在线音乐更多提供的是基于在线场景的陌生人及同好社交。比如,网易云音乐就推出了“一起听”的功能,系统基于用户歌单匹配相似人群,在双方共同听完5分钟音乐后即可相互聊天;全民K歌也有“心动对唱”的功能,同样基于歌单匹配可以对唱的兴趣人群,双方在相互亮星后就可以“无限欢唱”。从用户角度审视,社交是强需求,音乐场景社交化可以让他们高效率地结识兴趣相投的新朋友;从平台角度看,叠加社交功能对增强用户黏性及增加使用时长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。
未来前景:造星、音频、线下?
事实上,音乐的魅力恰好就在于其无穷的可能性。除了“听、看、唱”等基础功能,以及“教唱、创作、社交”等各大平台正在尽力拓展的全新场景以外,在线音乐市场还有更多的可能性亟待挖掘。
譬如,围绕着音乐直播,在线K歌类应用中已经诞生了诸如家族、公会等架构严密的组织形态。家族类似于传统的“粉丝会”、“后援会”,成为头部KOL持续获得影响力的坚强后盾;而公会则类似于MCN机构,职能在于批量化地培养优质主播并挖掘其中的商业化潜力。
无论家族抑或公会,其中都蕴藏着极为巨大的商业价值。例如,全民K歌中某头部KOL的家族族长就提到,在每年末举办的年度大赛中,他不仅要协同粉丝在竞赛的不同阶段策略性地投票,还会投入上千万元资金确保所追捧的KOL成为冠军,组织的严密性和具有的庞大商业潜能可见一斑。
而之所以要力捧KOL夺冠,原因就在于可以对接平台的造星机制,成为冠军也就意味着享有平台给予的流量倾斜、单曲和专辑制作、线下商务活动等多重权益。由此,在线音乐生态中一条“自下而上”的造星机制正在成型:大批优质演唱者在App内经历市场的拣选和打磨,经市场检验并成功筛选出来的KOL由平台承接再推向平台之外。这一套机制既确保了优质用户拥有顺畅的上升通道,从而吸引更多KOL入驻并形成良性循环的生态;与此同时,也将平台造星的成本和风险降低至可控水平。
在造星以外,进驻更广阔的音频市场,以及开拓线下场景也成为在线音乐市场正在尝试的新方向。
随着播客等新音频内容形态备受追捧,网络音频的潜力也开始显现。QuestMobile的报告数据显示,网络音频的月均使用时长在去年已经达到547.7分钟,同比增幅达到23.3%。在这一背景下,在线音乐类应用也纷纷开始试图拓宽版图范围:QQ音乐与四大国家一级博物馆合作了音频专辑《文物的时空漫游》。在与青年歌手王源合作该专辑后,其在两周时间内就获得了总计180万次播放和3.5万条评论。另外,全民K歌也为朗诵爱好者开发了相应的朗读功能,从而实现对多元用户群体和覆盖场景的延展。
部分在线音乐巨头也在积极寻求将影响力拓展至线下场景的方式。比如,最近几年,在一二线城市的城市综合体内,也开始流行起以We Song为代表的线下欢唱店模式。这一模式的特点可以概括为“KTV+陌生人社交”,消费者既可以在舞台区面向台下的陌生人演唱歌曲,还可以通过互联网连麦其他欢唱店的同好。另外,在演唱过程中录制的音频和视频也将同步上传到用户的在线K歌应用账号内,从而实现线上线下场景的贯通。除此之外,传统KTV、mini歌房等也正在成为线音乐巨头试图改造和颠覆的线下场景。
从基础功能、拓展场景到未来前景,可以发现在线音乐的勃勃“声”机。七个音符构筑起的是一个具有充分延展性的市场,虽然版权仍然是决定各大平台势力范围的最核心要素,但如果简单认为其是唯一要素则不免失之偏颇。
严格来说,在线音乐市场正步入系统化竞争阶段,涵盖版权、产品、技术、社区氛围、品牌调性、组织、周边服务等多个领域,而从本质上而言,这种多层次、全方位竞争的态势离不开用户需求的牵引。
全民K歌总经理计鸣钟就向我提到,他从来没有因为竞争对手而焦虑,相反却因为快手、抖音等短视频的崛起而感到紧张,原因在于短视频应用正在切走用户原本分配给在线音乐类App的时长。
从这个角度来推断,在线音乐平台的敌人从来不是同行,而是所有与它们争抢用户时间的平台;当然,它的未来发展方向也不只局限在“音乐”本身,正如大多数平台正在尝试的场景社交化一样,在线音乐也自发地向演艺经纪、陌生人社交、音频市场和线下场景等更多方向探寻出路。可以肯定的是,这种危机感将进一步催发它的勃勃“声”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