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 关 键

 

2021 年1 月29 日，海航集团发布公告称，收到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出的《通知书》，主要内容为：相关债权人因海航集团不能清偿到期债务，申请法院对海航集团破产重整。

媒体当时的报道显示，这则公告在资本市场上引起了一片叫好声，金融机构之间传递的信息除了“海航终于破产”外，还有“陈峰终于走了”……人们不禁要问：那个曾经风光一时的海航怎么了？那位曾经呼风唤雨的陈峰又怎么了？

从海航的两个新标签中我们可以管中窥豹：“亚洲负债最多的企业”——在一年里卖了3000 多亿元资产后，海航集团仍有7000 多亿元债务；“中国企业破产史上乃至中国经济史上最大的破产重整案”——超过7000 亿元资产和几乎同等数量负债。

再看陈峰。这位深受货币流派的自由主义投资经济学影响的花甲老人，堪称“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”的典范。

2003 年，他提出“一主两翼”战略：在做大航空运输主业的同时，大力发展与主业相关的酒店、旅游和金融业务。

他先后收购香港航空、香港快运等企业；成立了大新华物流公司，入资、并购十几家上下游企业；打造连锁商超王国，将上海家得利超市、天津国际商场、湖南家润多、宝乐商业和南通超越超市等一一收入囊中。对此，曾有《海航是怎么破产的？》的文章称：陈峰比外界想象中的还要“任性”，自从战略确定后，他便一直在“买买买”。

关于海航集团的“膨胀”速度，有这样一组数据：2009 年，海航集团旗下公司不到200 家；2011 年初，集团旗下公司接近600 家。两年时间，公司数量扩大三倍，这样的扩张、兼并速度堪称“疯狂”，甚至在爆发流动性危机的2017 年，海航还在疯狂买入——以22.1 亿美元收购曼哈顿公园大道245 号大楼；持续增持德意志银行股份，在5 月份将持股比例升至9.92%，成为德银最大股东；以20 亿美元收购香港惠理集团；以7.75 亿美元收购嘉能可石油存储和物流业务51% 的股权；以13.99 亿新加坡元（68.72 亿元人民币）收购新加坡物流公司CWT。

相比于海航这个“大巫”，汇源和富贵鸟也许只能算是一个“小巫”，但也同样佐证了这样的一个道理：如果说贪婪成性的人注定愚蠢的话，那么，好大喜功的人必定会疯狂。

砺石商业评论发布的万字长文《汇源败局始末》称，2019 年9 月，先锋集团旗下P2P 平台的一纸公告让汇源庞大的债务链条露出冰山一角。汇源创始人朱新礼名下的四家公司，因无法偿还418.5 万元的欠款，拟以汇源果汁系列产品进行抵债，借款担保均为汇源集团。2018 年还是胡润百富榜上身家35 亿元富豪的朱新礼，沦为数度被限制消费的“老赖”。

曾经在品类市场占有率上连续十余年稳居国内第一的汇源，竟然沦落到此等地步！我们在唏嘘不已的同时，一定要进行深刻反思：这到底是为什么？《汇源败局始末》细数朱新礼的过往，其中的两段文字道出了“汇源败局”的关键所在：“遍布全国搁浅的所谓‘大农业’项目、大大小小的债主，已成为朱新礼不得不面对的现实。”

每一个走进汇源的人都会看到入口处的一块横幅标牌，上面写着十个大字：大中国，大农业，大有可为。这个所谓的“大农业”就是朱新礼心中气势恢宏的生态农业蓝图，包括果品、蔬菜、茶叶等类目，遍布全国一多半的区域，还要将一、二、三产业结合一把抓。《汇源败局始末》的总结是：其中任何一个单点出现失误都可能压垮一家公司，可朱新礼却想全部拿下。

在后来，面对“败局”，朱新礼一直耿耿于怀于当初没有顺利地将汇源卖掉：“如果能按照当初的计划，汇源估计早就成为千亿级的公司，不会沦落到今天的下场。”可以肯定的是，即使卖掉汇源可以变现百亿元现金，也根本撑不起朱新礼的“大农业”梦，更是无法满足在其好大喜功驱动下涌现的一个个难填的欲望。

《汇源败局始末》发表于2020 年5 月13 日，虽然有“马后炮”之嫌，但也的确揭示了一种历史的必然——好大喜功者都会被“功高盖主”，当然这个“盖”不是盖过的盖，而是盖住的盖，并且“盖”的不是别人，而恰恰是自己。但是，为什么像朱新礼这类聪明绝顶的大企业家还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呢？答案也许有许多，但最根本的还是在“人性”二字。

在人性的弱点中，好大喜功榜上有名。之所以将其上升至“人性”，是因为下到走卒贩夫，中到企业家，上到至高无上的帝王将相，无一不有此“本性”，就连一代明君李世民也不例外。欧阳修在《新唐书·太宗》中归纳了李世民晚年四大“毛病”： 牵于多爱，复立浮图，好大喜功，勤兵于远。

如果我们以现代的商业理念来看的话，那么，第一条说的是唐太宗不专注、缺乏战略定力；第二条说的是他迷恋过于虚幻的东西；第三条说的是他追求虚名、不切实际；第四条说的是他将战线拉得太长，战场布得太大。以此来对照富贵鸟的发展轨迹，又何尝不是如出一辙？！

2019 年8 月20 日，《又一老牌巨头破产退市，“富贵鸟”无法飞起来了》的网络文章介绍，面对上市后突然膨胀的财富，仅仅在一年内，富贵鸟旗下迅速发展出10 家企业。在进军童鞋童服市场无果后，富贵鸟又开始介入更不熟悉的金融、房地产、矿业等板块，旗下有矿业公司、P2P 公司，甚至还有小额贷款公司。富贵鸟自此埋下了债务暴雷的隐患。为了成功筹到钱，它花光了股市的钱，还四处借债……最终，42 亿元的债务彻底压垮了这个曾经的一代鞋王，“国民皮鞋”的美誉也随之灰飞烟灭。

因此，我们说，问题不在于有多少钱，根本还是在于如何克制人性的欲望，克服人性的弱点。对此，中国的先哲们给出了两个“法门”：守一和抱朴。即，保守本真，怀抱纯朴。守一，是不忘初心，坚守根本；抱朴，是尊重常识，贴合实际。前者考验的是企业家的定力，后者考验的则是企业家的敬畏。

毋容置疑的是，在中国改革开放大潮中涌现出来的这些成功企业家，都是能够深刻地洞察人性、很好地利用人性的人，不然也不可能伫立潮头，成就一番伟业。但是，我们又必须承认，一部分企业家成功后的盲目自大、好大喜功、欲望无限、一意孤行，将自身企业推向衰落乃至衰败的深渊，也正是源于人性。

正所谓，成也人性，败也人性。